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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光不灭,言犹在耳——旦星永耀项目学生对王迅院士的怀念

文字:文:孙永亭、孙梦、吴语彤、李佳羽、徐可娈、陈若瑜图片:孙永亭编辑:贾浩2025-12-0922语音加载中

今天,我们的笔尖格外沉重。当王迅院士离去的消息传来,那些曾在“旦星永耀”项目中聆听先生教诲的学子们,不约而同地翻开了一年前的访谈笔记。墨迹犹新,先生的话语仿佛还在耳畔,而那个在讲台上神采奕奕的身影,却已化作夜空中一颗永恒闪耀的星辰。

那是2023年此时,在复旦大学退休处、团委等组织第四期“旦星永耀”人生回忆录项目的访谈间里,王迅院士与年轻学子们围坐一堂。没有高高在上的学术权威架子,只有一位长辈对晚辈的殷殷嘱托;没有枯燥晦涩的理论说教,只有一个个鲜活人生故事中蕴含的智慧结晶。他讲起求学时的困顿与坚持,谈起科研路上的挫折与突破,分享那些看似偶然却改变命运的抉择时刻。学生们安静地听着,时而疾笔记录,时而陷入沉思——他们不仅是在记录一位院士的履历,更是在触摸一个时代的脉搏,汲取一种生命的态度。

如今,这些文字成了最珍贵的遗赠。这些文字,是王迅院士留给复旦的精神图谱——他用自己的一生,诠释了什么叫做“学高为师,身正为范”。先生不仅传授知识,更传递了一种看待世界的眼光;不仅讲述经历,更示范了一种面对人生的姿态。

本期特辑,我们汇聚了“旦星永耀”项目参与访谈王迅院士的五位同学的集体回忆。每一段文字都是一束微光,折射出先生人格的不同侧面;每一个故事都是一粒种子,已在年轻的心田里悄然发芽。让我们通过这些真诚的记述,走近这位可敬的长者,感受他生命的热度,传承他精神的光华。

若是学生,无需预约,随时可入

还记得第一次去王迅老师家访谈,那是一个阳光温润的午后。光线漫进整洁的客厅,我们因要见院士而悬着的心,在见到他的那一刻,轻轻落了地。

王老师那天兴致很高,精神矍铄,谈兴甚浓。往事如清泉般从他记忆中流淌而出,说到兴起时妙语连珠,还兴致勃勃地与我们分享童年时的沪语笑话,神采飞扬。这全然不是我预想中那位严谨肃穆的学者模样。我们跟着他的讲述,沉浸在一幕幕往事里,不时被逗得笑起来。

王老师其实并不喜欢被人称作“院士”。想起这句玩笑,只觉得心头又暖又酸。后来从其他老师口中得知,许多人对王老师的第一印象是“严师”——治学严谨,待人也有几分清冷。王老师的学生金晓峰老师曾半开玩笑地回忆,早年在物理楼走廊相遇,他笑着打招呼,王老师却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,连同事私下都说他“有些高冷”。对此,王老师自己笑着解释:他其实不太懂人情世故。若学生在身后,往往不知该说什么,只好道一句“你先走吧”。久而久之,旁人便觉得他不愿开口。

然而,这样看似疏离的王老师,却一直把学生放在心上。他在科学楼办公室的门上,贴着一张字迹清瘦、已微微褪色的纸条:“若是学生,无需预约,随时可入。”

这行字,像一把温柔的钥匙,轻轻打开了所有关于“距离”的谜底——他的沉默并非漠然,只是不知如何寒暄;而对学生的门,却始终敞亮而坦荡。

2024年旦星永耀小组采访王迅院士儿子王为先生(右一)

后来几次访谈,因王老师身体渐弱,多由他的学生与家人代为讲述。从他们的回忆里,我依然清晰触摸到一位严谨亦天真、认真又可亲的师长形象。前阵子听闻他健康状况恶化,心里不由一紧,却未料离别来得如此突然。

——陈若瑜 2022级历史学系

物理世界的遨游者,要对功利主义说不

   整理回忆录的那个深夜,当我将最后一段文字排版完毕,王老师矍铄、和蔼、严谨的模样又一次浮现眼前。我决定将物理楼267办公室里那张他面带笑容、正在讲解的照片,单独放在目录之后的第一页——仿佛他仍在向我们娓娓道来。

由于健康原因,我们后期的访谈转向他的家人与学生,多次在他从前的办公室进行。那间267室仍保留着他的痕迹:木板上钉着他亲手写下的“宁静致远,淡泊明志”,以及“物理世界的遨游者,要对功利主义说不”的铮铮之言;还有几张“教学偶拾”,记录着他为学生编写的物理口诀,纸页泛黄,却无声传递着一位师者的风骨与热忱。



我们坐在他曾思考、授业的地方,聆听人们回忆他如何因材施教、推动学科建设。物理楼窗外香樟郁郁葱葱,而室内,新的师生仍在继续讨论与探索。那一刻我忽然明白,王老师种下的精神种子,始终在这片土壤里生长,一如窗外树木,岁岁年年,生生不息。

——吴语彤 2023级高分子科学系

 

为我“撑腰”的爷爷

我们过去认识的王老师,或许与文献记载中那位锋芒毕露的学者形象略有不同。

2023年秋季,借着“旦星永耀”项目的契机,我和组员们有幸拜访了王迅老师。准备资料时,他博闻强识、思想锐利的形象,曾让我有些紧张。可真正见面时,尽管他精神依然矍铄,岁月却已悄然留下了痕迹。比起思维的敏捷,我首先感受到的,是一份宽厚的温和与慈爱。

访谈临近结束时,王老师特意提出要和我们几个女生合影。快门按下的那一刻,他用缓慢而认真的语调说:“以后你们要是有了对象,就把这照片给他们看——你们可是认识院士的,不会受委屈。如果受到欺负,到时候我替你们撑腰。”那一刻,我心里微微一颤。这位向来淡泊名利、始终以“老师”自称的老人,竟特意搬出自己最不常提及的“院士”身份,只为给仅数面之缘的晚辈,撑一把底气。

2023年旦星永耀小组的同学第一次上门采访王迅院士

如今惊闻先生离去,再想起这个小片段,眼眶发热。我曾遗憾未能目睹他盛年时的风采,但现在却更感荣幸——我在他生命的晚霞里,见到了一个人褪去所有光环后,最本真、最柔软的底色。能成为他一段故事的记录者,我很庆幸。而他那份质朴而深沉的关爱,我将永远记得。

——孙梦 2021级历史学系(2025级中国史硕士)

 

“Aggressive”的深意

我与王迅先生只见过两次。那时,我只是访谈组里一名普通成员,而他的身体也已不再硬朗。即便如此,每次见面结束,他仍会耐心地挨个问清我们的姓名、年级和专业。后来一次访谈,我们有幸见到了他的学生们——如今已是各领域的领军学者。我逐渐确信,从他们从容的谈吐与深邃的思想里,能清晰看见王迅先生精神的延续。

至今让我印象最深的,是金晓峰教授提到先生常说的一个词:“aggressive”。先生说,做学问要敢于“aggressive”,要勇于提问、大胆质疑、放手去做。那时,我正陷于学业上的迷茫。这个词,像一束光透进来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我算是王迅先生“学生的学生”。

2024年旦星永耀小组同学采访王迅院士学生金晓峰教授(左一)

先生或许从未知道他曾这样点拨过一个年轻人,而我也在日后忙碌中渐渐淡忘了那段访谈的细节。可得知他离世的消息时,深重的失落感依然清晰袭来。

好的老师,原来从来如此——他们的话语总在不经意间落地生根,静默生长,如细雨入夜,润物无声。

——李佳羽 2023级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

一片拼图,一生星光

我参与的最后一次访谈,在一个夏日的午后。物理楼外树影摇曳,阳光斜斜地洒进房间里。从侯晓远老师、王为先生的片段叙述中,我拼凑出的王老师形象,是严厉的,也是社恐的;重规矩,却也葆有鲜活个性。

2024年旦星永耀小组同学采访王迅院士学生侯晓远教授(左二)

时间再往前倒带,记得初次面对面坐在他面前时,先生靠在沙发上,语气平和得像爷爷在给孙辈讲故事——战火年代里艰难求学,与物理结下一生的缘分,为师岁月中对学生的殷殷期许,学术研究中不变的严谨……

访谈时,他的儿子王为先生一直陪在身边。每当提到某些细节,王为先生会温和地补充,而王老师则会认真地坚持自己的记忆,那份略带执拗的可爱、令人动容。结束后,老师主动提议合影。他坐在中间,我们围在身旁。他轻声叮咛的模样和慈祥的笑容,我至今珍藏。

2023年旦星永耀小组的同学第二次上门采访王迅院士

后来,通过和他的学生——如今也是我们老师的侯晓远教授、金晓峰教授对话,我才知道,年轻时的王老师,还有那么多不一样的故事。他鼓励学生要“aggressive”一些,这个词在我心里有了新的分量——它不只是进取,更是一种突破框架、勇攀高峰的学术胆魄。

常感遗憾,未能亲耳聆听先生授课。但也正因如此,我们见到了他更为丰富的生命面向:他是物理泰斗,在科学前沿开疆拓土;是温润师长,坚守讲台传递薪火;是略带古板的父亲,不许孩子吃路边摊;他也是学生、丈夫、兄长,是在动荡年代里长大的少年。通过倾听与对话,我们从一片片记忆的拼图中摸索、连接。王迅老师波澜壮阔的一生,远不止这些文字所能承载。

他的星光,曾照亮过许多人。而我们,幸运地接过了一点光。

——徐可娈 2021级历史学系

 

先生虽已远去,令人稍感慰藉的是,在“旦星永耀”那安静而专注的访谈时光里,我们曾如此郑重地聆听、记录与珍藏。那些真诚的对话、生动的故事、深邃的思考,如今已凝成一份独一无二的精神遗产。在沉痛的告别时刻,这份亲手构筑的回忆,成了可反复触摸的温暖依托,让哀思有所依凭,让缅怀有了具体的形状。

这或许正是“旦星永耀”最深层的意义——它不止于记录,更在于传承;它让复旦精神不再抽象,而在一位位先生鲜活的生命叙事中变得可感、可学、可延续。它让长者的智慧与风范,跨越时间,成为照亮后来者成长道路的亲切灯火。在此刻,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深刻地体会到,那些被定格的时光、被珍藏的言语,是何等珍贵。它们让告别不只有失去,更有获得;让星光真正永不熄灭,在人心中永远闪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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